故事里

「妳們不能在一起！」刻薄不留情的語聲一遍又一遍的在腦中迴盪。

「方思瑤，我知道妳愛我的女兒，我的女兒也很愛妳。可是，我拜託妳…秀麗她…」眼前的男子容貌模糊、聲音朦朧，「秀麗她得到血癌，而且是末期，思瑤，算叔叔求妳，離開曉婷，讓秀麗在最後一段日子可以無牽無掛的好不好？」

那個男人臉上痛苦懇求的表情突然清晰，那種椎心的痛楚又襲上心頭。

時空場景在一瞬間改變，一個女人走向自己面前，她纖細的手指戴著那枚眼熟的戒指，疏離的說著：「思瑤…對不起，我不能夠，不能夠丟下我媽…我們還是算了吧…」

無力感狂捲著自己，只想要抬起手臂拉住那個女人，捨棄尊嚴毫無保留地求她留下來，卻怎麼樣也使不出力來…

陷進了苦澀的悲痛，只覺得胸口劇痛到─再也活不下去了。

「曉婷…不要丟下我…」

「思瑤、思瑤！」曉婷著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
緩緩睜開眼睛，儘管在開著空調的房間仍是一身冷汗，方思瑤沒有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，只是慌亂地大口呼吸並暗自慶幸著，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個夢而已，曉婷還是在她的身邊，並沒有離開她。

雖然，那好像已經是遲早的事情了…

「思瑤，妳做噩夢了嗎？」見思瑤低頭不語，曉婷抓緊了思瑤的手，「方思瑤，不管我們遇到任何困難，答應我，妳都要和我一起度過難關，不會放棄。」

思瑤的臉上是無力的苦笑，「曉婷，我會陪你度過所有難關，永遠都不會放棄。」

可是，妳也不會放棄嗎？

「那我現在面臨一個難關，妳會繼續陪我嗎？」

「我的感情告訴我我會，但我的理智…」

「妳的理智告訴妳不能放棄。」曉婷抓住思瑤肩膀急切地說，「因為我也絕對不會放棄，我已經離不開妳了，我很愛妳，很需要妳，思瑤。」

蜷起身子，將頭枕在曉婷心口上，「婷，妳知道嗎？我好愛妳，可是我也好怕…我有多愛妳，就有多怕失去妳。」

「不會的。」曉婷試圖安撫思瑤的不安，語氣卻有著一絲的不確定，「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解決的所有問題的，思瑤…」

「我常常在想…」思瑤顫抖著說，「以後我們會變成怎樣？我們真的會有未來嗎？」

「思瑤…」曉婷有點氣餒，但更多是不甘心，年少的她不明白，為什麼她們之間會有這麼多的考量，這麼多無謂的磨難，她愛思瑤，思瑤也愛她，這樣不就夠了嗎？

「我們真的可以白頭偕老嗎？還有我們的孩子，長大以後會怎麼看我們？我們兩個之間沒有人接受，沒有人祝福的戀情真的可以有結果嗎？」

「曉婷，妳知道嗎？我好愛妳。」思瑤緩緩抬起頭來，「可是，我不想再受傷了。」

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用很堅定的態度面對曉婷，卻不由自主地，思瑤哽咽了，「曉婷，我們分手吧。」

「方思瑤，妳現在到底在說什麼？」曉婷愕然，「妳現在和我躺在同一張床上，卻說要跟我分手？」

「曉婷，我累了…」

「妳怎麼能這樣對待我，思瑤，我不懂，妳愛我，我愛妳，為什麼我們要分手？爸媽那邊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，思瑤，我知道妳現在不是很清醒，乖，妳先好好睡覺，妳一定是太累了，我知道這幾天妳忙壞了，來，妳先躺好，好好睡一下，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不好？」曉婷慌亂的說，她從來沒有想過，思瑤竟然會跟她說分手，此刻，她只覺得心狂跳著，鼻尖發酸，好苦好苦。

「曉婷，我不想再繼續了，可以嗎？」思瑤凝視著曉婷，輕輕地說，「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，我跟妳在一起，根本沒有未來。我每天都要和這個社會對抗，我得不斷地向每個人解釋我的感情。更重要的是，我無時無刻，都好怕妳離開我，我沒辦法再忍受下去了，我好痛苦，曉婷。」

曉婷激動地抱住思瑤削薄的背，咄咄逼人，「思瑤，妳說這些都是藉口，我不要聽，我不要聽，我不要分手，我不要。妳怎麼可以說分手？妳知道我這麼愛妳，不管有多少困難我一定不會離開妳的，妳知道的，為什麼？為什麼？」

思瑤掙扎著離開曉婷的懷抱，「婷，我已經四十五歲，我沒有辦法像妳一樣，再這樣轟轟烈烈的愛一個人。我真的好累了…」

淒涼，這是曉婷現在心中唯一能想到的字眼，她掩住了臉，嚎哭著，哭得抽搐。曉婷以為思瑤會心軟，然後哄她，她們會言歸於好的。

但思瑤卻沒有。

「我們分開一陣子吧。」

曉婷伏在床上，哭著說：「如果，這真的是妳想要的…」

「對，這是我想要的。」思瑤平靜地說，甚至，臉上戴著隱約的笑。

離開我，妳才不會失去妳的家庭，妳才不用被指指點點，妳才會有一個真正新的開始。離開我，妳才會有幸福。